在 2018 年,高田賢三推出自傳《夢的回憶錄》接受記者採訪時說:「如果用一句話傳達自傳的精神,那就是─只要有熱情,任何事都有可能。」一位 1939 年出生於日本兵庫縣姬路市的男孩,天生就是夢想「自造機」,即使世界當時正歷經兩次大戰時期,高田賢三形容為「什麼都沒有的黑暗時代」,但這不妨礙他跟著姊姊一起看時裝雜誌,開始在腦海編織起關於色彩和服裝組合的美夢。雖然父母期待他成為文字工作者,但高田賢三就讀神戶外國語大學一年後就輟學,用暑假擔任油漆工存下的盤纏來到東京,投考夢寐以求的文化服裝學院,成為該校第一批男學生,開始畫著最愛的服裝畫,感受看見想像的畫面化為真實的喜悅,「創造能帶給別人快樂和幸福,也是讓我成為自己的自由。」由此延伸的意義,日後成為 Kenzo 的核心精神「Fashion can be fun」。
放下包袱才能走得更遠
從 20 歲就堅持走上「成為自己」之路,高田賢三在文化學院就學時獲得新人設計師嚮往的「裝苑賞」,向父母證明自己的選擇並非死路,畢業後也順利找到在銀座三愛百貨的服裝設計工作。四年後適逢東京首度舉辦奧運,他的公寓因政府徵收拆除獲得賠償,成為他前往時尚之都巴黎一探究竟的基金。雖然愛做夢,但高田賢三並非無法認清現實之人,「我從沒想過要來巴黎做時尚,因為每個人都跟我說不可能,尤其日本名聲在那年代不太好……」最初他預想 3 個月就回國,沒想到一去竟待了將近一甲子。
在 1965 年初,高田賢三乘船 1 個多月後終於停泊法國馬賽港,途經香港、新加坡、印度、北非諸國,打開了眼界與想法,使他做出「丟棄過去所有得獎傑出作品,從零全新開始」的決定。高田賢三回歸學生般的生活,邊學語言邊畫插畫賺生活費,但他不諱言「剛開始覺得巴黎街頭是個又灰暗又髒的地方」,直到目睹聖母院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模樣,再一次,他又有了做夢的勇氣。
異國作風引領潮流趨勢
1970 年,高田賢三首間個人品牌與店面「Jungle Jap」在巴黎成立,他將牆面繪製成恍若踏入叢林的圖像,因為他認為「叢林是所有生物都能和諧共存的地方」,同時也藉此和崇拜的印象派畫家盧梭(Henri Rousseau)畫作《夢境》致敬。至於店內販售的個人作品,高田賢三把巴黎跳蚤市場與東京下北澤古著店收購來的二手衣拆解,再加上便宜棉布重製成「混血」新服,竟意外受到巴黎時裝界好評,甚至譽他為「棉布詩人」。但對於已來到法國 5 年的高田賢三來說,他認為自己終究是個「異鄉人」,不如從日本人的角度重新定義當時風靡法國的訂製服概念,他的設計服裝輪廓寬鬆、色彩洋溢民俗風采,材質選擇更貼近日常生活,反倒開拓出更貼近大眾市場需求的成衣(Ready-to-Wear)市場。
當他在 1971 年改品牌名為 Kenzo,和另兩位朋友舉辦聯合大秀,「同段時間同時辦秀」的概念促成日後巴黎時裝周成形。他日後坦承在資源極度匱乏的狀態創作,很多都是當下「不得不」的選擇,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,「我自己只是很幸運,在對的時間點做了沒人做的事情。」他說。
同年代多位法國時尚名設計師,諸如聖羅蘭(Yves Saint Laurent)、卡爾拉格斐(Karl Legerfeld)等人都未想過一位來自東方的男子,竟然在時尚發源地一再創造最新趨勢,時尚權威雜誌《WWD》亦引述巴黎精品店 Madd 店主的觀察,「今年春天你看街上所有的,以及精品店裡半數服飾都受到日本風格影響。沒有 Kenzo 的話,今年就沒時尚可言。」其後,日本設計師如山本耀司、三宅一生、川久保玲等人的解構、無性別時尚設計概念逐漸在法國流行開來,高田賢三個人的夢,成為和他分享相同理念與文化背景的人共同做的夢。
源於大「和」之和諧精神
1993 年,高田賢三將 Kenzo 賣給 LVMH 集團,接著在 1999 年 60 歲之際宣布退休離開品牌,當今千禧世代熟知的 Kenzo 老虎頭、眼睛圖騰並非出自他手,但他看見自己做過的夢尚未在 Kenzo 褪色,「每一季還是能看見大膽配色和令人精神為之一振的圖騰花紋,這是我也會追求的表現方式。不同創意總監也相當成功地將自身風格融入其中。」從時尚圈退休的高田賢三做著更為多樣化的夢,為歌劇《蝴蝶夫人》設計戲服、日本奧運國家代表隊設計隊服,推出家飾配件系列,甚至還嘗試彈琴,豐沛的創意能量未曾隨年齡增長而消退,就算已屆 80 歲高齡,他再次回歸初心推出「K 三」傢俱品牌,他解釋著:K 是 Kenzo 的 K,三代表 Enzo,「三」在日本文化中代表「混融所有的和諧」,也是他不曾改變的信仰。
即使設計對象從人轉為物體,高田賢三仍然熱衷用顏色、圖騰、質地組成多彩畫面,每一種組合都富有嶄新的樂趣。在他的世界觀中,貌似錯綜復雜的圖騰是源於大自然和有機物的抽象化結果,意味「真正的和諧」,當傢俱線條越單純,越能展現圖騰時而包覆、時而攀附其上的生命力,把無機質的傢俱賦予深度和對比的視覺效果。當這些物件自由地在空間裡擺放裝飾,便能觸發人們超越時空限制的想像力,人人終將進入以「三」為名的和諧世界。即使高田賢三的身體已經離開這個世界,他藉由創作力體現的「和」之精神將持續啟發同道中人,使祈願萬物和平共存的夢想,從人類開始懂得順應自然的居家生活為原點,慢慢擴散傳承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