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球加密貨幣市值從 2021 年 11 月高點 2.9 兆美元，在一年內懸崖式下跌七成，目前約 0.8 兆美元。估值達 300 億美元的全球前三大加密貨幣交易所「FTX 」，一夕間風雲變色、宣布破產。年僅 30 歲的創辦人班克曼.弗里德（ Samuel Bankman-Fried，簡稱SBF ） 12 月中被逮捕，並以詐欺與洗錢罪被起訴。
無力應付客戶提款需求，流動性危機是破產表面原因；檯面下可能充斥挪用客戶資金與詐欺。金融市場如叢林般險惡，人性貪婪使泡沫與詐欺不斷循環上演；但追根究柢，最大的敵人一直以來都是自己！
幣圈神童跌落神壇
父母是史丹佛大學（ Stanford University ） 法學院教授，SBF 自麻省理工學院 （ MIT ）物理系畢業後，隨後在華爾街自營商工作了幾年。SBF 2017 年自立門戶，成立 Alameda Research （簡稱 Alameda ），專門交易加密貨幣。SBF 第一桶金來自不同市場套利賺取差價。由於早期比特幣（ Bitcoin ）乏人問津，價格缺乏透明度；例如當時日本比特幣價格高於美國當地10%；南韓又比美國高出三成，也稱泡菜溢價（ Kimchi Premium ）。
2019 年SBF 成立 FTX ，為使用區塊鍊技術的數位資產交易平台，客戶可存入資金從事加密貨幣交易。FTX 提供槓桿與衍生品交易，槓桿一度高達 100 倍；FTX 同時也發行自己的平台加密貨幣 FTT （ FTX Token ）。值得注意的是，SBF 的另一間公司Alameda，一直以來都是 FTX 最大客戶。
FTX 除了作為加密貨幣交易平台，客戶也可以使用加密幣參與股票市場。 FTX 甚至創造衍生品，設計股票上市前（ Pre-IPO ）合約，客戶可對賭上市後價格是否超越合約設定價格。後來也搭上選舉熱潮，2020 年推出總統候選人期貨合約。
搭著加密幣與資本市場狂潮， FTX 引進知名投資人如新加坡主權基金淡馬錫（ Temasek Holdings ）、日本軟銀集團（ So Bank Group ）等。不到三年時間，FTX 在加密幣市占接近 10%，一度成為全球幣圈第二大交易所；估值也水漲船高至 320億美元。持股近七成的 SBF 成為 30 歲以下首富，身價一度達 260 億美元，也是美國 400 大富豪中最年輕者；更是民主黨大金主之一。
身價一夕歸零
然而好景不常，11 月初網路報導指出: Alameda 多數資產是 FTX 發行的加密幣 FTT ，顯示兩間公司有財務勾結。Alameda 與 FTX 大股東都是 SBF，但兩間公司應獨立營運。一周後媒體又披露，SBF 挪用客戶資金，將存在 FTX 的客戶資金，透過抵押借款方式轉給 Alameda。新聞見報後，投資人失去信心，加密幣價格暴跌；帳上有大量 FTT 的 Alameda 資不抵債，隨即宣布倒閉。
因兩家公司財務如千絲萬縷，客戶對 FTX 信心崩潰，一湧而上要求贖回其存放的資金。由於客戶資金已被挪用，資產流動性不足；一旦遭遇擠兌，FTX 拿不出資金也宣告破產，SBF 數百億身價一夕歸零。FTX 破產堪稱幣圈版雷曼風暴；比特幣連帶受波及，兩天內下跌超過兩成。
掏空與龐式騙局疑雲
表面上是流動性擠兌，但檯面下或許有動用客戶資金掏空與龐式騙局之嫌。由於 FTX 與 Alameda 都是私人公司，財務狀況無法得知；不過目前可確定是，客戶存放在 FTX 的資金流向 Alameda ，金額可能高達 50 至 100 億美元。
綜合各種報導與臆測，目前比較可能的情況是: FTX 當初發行加密幣FTT ，Alameda 以非常低的價格大量買進。待加密幣漲了數十倍後，Alameda 回頭用高估的加密幣當抵押品向FTX 融資，FTX 再拿客戶停泊的錢作為貸款資金來源進行五鬼搬運。一來一回，主謀SBF 幾乎是「零成本」將客戶資金放入自己口袋。
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（ SEC ）披露，SBF 授意設計系統後門，規避內部稽核。Alameda 類似自營商，專門靠交易加密貨幣維生，時常依靠借款擴大槓桿。FTX 當初將客戶資金轉到 Alameda 銀行帳戶，Alameda 內部系統定義為借款。然而，SBF 要求設計系統後門以偷天換日、避開內部稽核，將資金再匯入其他帳戶。一來得以避免巨額債務被系統發現，二來偵測不到這筆資金投資的虧損狀況；最後也等於 Alameda 擁有來自 FTX 的無限信用，加以擴張槓桿。
加密貨幣投機成分重、價格波動劇烈，再配合槓桿與財務勾結，FTX 與 Alameda 相當於坐在隨時爆炸的火藥桶上。美國證監會主席認為，SBF 在欺騙的基礎上建造一座紙牌屋（ House of Cards ），卻告訴投資人是加密幣產業中最安全的建築之一。
不斷地挖東牆補西牆，2022 年以來加密貨幣大跌，Alameda 出現財務漏洞而東窗事發。據媒體報導，Alameda 把一部分 FTX 資金賠掉了，有的資金也拿來支付高管巨額獎金，以及替 SBF 父母和員工買豪宅，甚至連政治獻金都來自客戶資金。
另一個問題是，FTX 如何在短時間內成為三大加密貨幣交易所? 為了市佔率，FTX 宣稱客戶在其投資帳戶存放 1 萬美金以下，即享有年利率 8%；即使將此部位轉換為任何加密幣，仍可賺取固定利息（ 1 萬美金以上年利率則是 5% ）。在 2022 年央行升息前，全球利率處史無前例低檔；在高息吸引、以及各種新奇衍生品加持，投資人紛紛搶進 FTX 建造的金融迷宮。
此外，許多媒體披露， Alameda 2019 年就開始提供標榜「每年固定 15% 與零風險」的投資方案。由於給定的報酬遠超過當時利率，不少專家皆指出有龐式騙局跡象。
恐引發骨牌效應
FTX 近年也聘請體壇與演藝圈名人推廣，部分代言費甚至是用 FTX 股份或加密幣支付。許多代言人近期也陸續遭到起訴，可能需負起連帶賠償責任。此外 SBF 父母明年起將離開教職，目前也被調查在此事件中所扮演角色。
FTX 配合的銀行為一名不見經傳的南加州社區型銀行 Silvergate Capital (簡稱Silvergate )。在 2019 年前，僅有 10 億美金資產與三間分行。但沒幾年光景即成全美最大加密貨幣業務銀行，資產暴增 16 倍；股價從15塊飆漲超過200 塊。不過2022 年以來 Silvergate 股價回檔超過八成，未來可能將面臨洗錢等犯罪調查。令人憂心的是，FTX 事件會不會並非單一事件? 其他加密幣交易所是否也採用類似財務操作? 全球最大、估計掌握過半市占率的加密幣交易所幣安（ Binance ），在幾天後也遭投資人擠兌。儘管幣安立刻公開資產儲備報告，但法國審計公司瑪澤（ Mazars ）已宣布暫停向幣安提供審計服務。此外，傳聞美國司法部也考慮對幣安提起刑事訴訟，指控涉反洗錢法。加密貨幣行業一直以來缺乏監管，其中一角崩塌後，後續可能會引發骨牌效應!
避開騙局的四點建議
投資獲利與虧損在績效上是不對稱的。若初始年度虧損 50%，則需要賺 100% 始能回本；投資的基礎是避免大幅虧損或掉入騙局。以下為避開投資騙局的四點建議:第一，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；太好的報酬率通常不是真的。例如史上最大龐式騙局主謀馬道夫（ Bernie Mado ），回報給投資人的績效穩定維持雙位數；且不論市場漲跌，每年都能繳出穩定獲利。2022 年 5 月稍早爆發的 Luna 加密幣崩潰事件，則是號稱給投資人穩定 19.5% 年利。往往為了賺高報酬，卻冒著失去本金的風險!
第二，避開不了解或太複雜的案件，要求高透明度與能見度。例如 2003 年起，金融機構開始把錢借給那些無力貸款的人，然後把貸款組合為複雜商品或衍生品，再打包出售給無知的投資者；2008 年終釀成次貸危機與金融風暴。
第三，不能只仰賴第三方或投資顧問，盡職調查（ Due Diligence ）是自己責任。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（ Arthur Andersen ）曾是世界前五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，因 2001 年捲入安隆（ Enron ）會計詐欺案而解體。此次在 FTX 滑鐵盧的投資公司，有不少每年付出上億美元投資諮詢費給管顧公司，如全球第三大的貝恩諮詢（ Bain & Company ）。歷史經驗表明:道高一尺魔高一丈，有時可能是蛇鼠一窩。
第四，切莫因害怕錯過而參與泡沫。淡馬錫前 CEO 何晶，也是總理李顯龍夫人，針對 FTX 事件回應道: FTX 事件不是市場波動問題，而是要清楚了解「害怕錯過（ Fear of Missing Out 或FOMO ） 」的風險。比特幣從 2016 年以來，上漲超過數十倍，許多金融機構害怕沒有搭上這股熱潮，終於在2020 年後紛紛投入，如今將面臨參與泡沫的代價。2011 年 Bernie Mado 於獄中接受採訪，淡淡說了一句: 「人性貪婪」。暗指姜太公釣魚，願者上鉤，如此才能使騙局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。
金融市場充斥貪婪與恐懼，要避免掉入金融迷宮，應該要正確認知自己的能力。在莎士比亞（ William Shakespeare ）的作品皆大歡喜（ As You Like It ）中說道: 「傻瓜自認聰明，而聰明人卻認為自己是個傻瓜! 」